晨光微熹,苏婉从睡梦中醒来,转头望向身侧,却发现萧允弘已不在,心中略有些怔然。
正出神间,迎夏走入内室,端着净面热水,笑盈盈地说道:“夫人起得正是时候,将军一早便去了校场,许是习惯了每日晨练,不愿耽搁。”
今日是归宁之日,礼数自当隆重。
迎夏从妆奁中挑出一套朱砂红绣金丝团花的衣裙,裙摆绵延,行走时如同霞光铺地。外披一件对襟窄袖长襦,领口以细密的珠线点缀,愈显端庄大方。
头上梳坠马髻,以金凤钗作簪,左右饰珠花点翠,耳垂悬一对赤玉耳珰,衬得她面如芙蕖初露,娇艳而不失端庄。
院外传来脚步声,萧允弘步入庭中,他晨练后刚沐浴换衣,一身墨青色圆领袍,腰束窄幅锦带,佩戴一块白玉腰佩,行步间显得风姿凛然。
萧允弘见苏婉装束妥帖,点头道:“时辰不早了,走吧。”
两人并肩出了耦院,上了马车,沿途无言。
正午时分,苏家大门前人影攒动。苏明谕早同林玉柔,及一众亲族站在门口相迎。见马车停下,苏明谕率先迎上前,满面笑容道:“允弘贤婿,劳累一路,总算到了。”
苏婉由迎夏扶下车,站在萧允弘身旁,微微福身,淡笑道:“劳父亲母亲久等”
林氏一把拉过苏婉,细细端详了她一番,见她眉眼淡然,衣饰端庄,唇角挂着一丝安心的笑:“都好都好,快里边请罢。”
席间觥筹交错,苏家远亲近邻都来贺喜,席上亲族不住夸赞两人郎才女貌,门当户对。
苏婉与萧允弘虽并未表现出多亲密,但也礼数周全,偶有应答,倒也不露破绽。
宴毕后,林氏便拉了苏婉回内室闲话。她笑吟吟地问道:“这两日相处如何?新婚夜可好?”
苏婉闻言顿时有些语塞,眼神闪躲,低头沉默不语。
林氏眉头轻轻一蹙,语气严肃:“可是两人还未……”
苏婉被问得面颊通红,只好将前一夜两人争执的事情说了个大概,最后低声道:“……是我理亏,不该顶撞将军。”
林氏听罢,轻叹了一声,拍拍女儿的手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夫妻之道贵在相谐,既已成婚,便不可拘于芥蒂。至于房中之事,更是不可或缺,早些圆房,才能断旁人的风言风语。”
苏婉羞红着脸低声应下,心中却仍有些复杂。
苏明谕的书房内檀香袅袅,窗外微风拂动,枝影摇曳,难掩室内暗涌的剑拔弩张。
萧允弘迈步入内,未及坐下,便冷笑一声,开口道:“苏大人倒也辛苦,处处煞费苦心。援军迟缓、粮草调换,屡屡刁难,倒叫我父帅一军陷入绝境。如今战败边疆不安,百姓流离失所,不知大人以为,这样的局势,对您有何益处?”
苏明谕正端坐案后,神色自若,他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笔,抬眼看向萧允弘,语气带着戏谑:“贤婿说话如此直率,倒叫我有些措手不及了。
可我不过一介臣子,受命行事,世子却将诸般罪责悉数归于我身上,这话岂非有失公允?”
萧允弘闻言,眼中寒意更盛:“纵然你巧舌如簧,颠倒是非,也难掩这些卑鄙手段。”
苏明谕闻言却无丝毫慌乱,反而微微一笑,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,放下后淡然道:“世子如此咄咄逼人,莫不是以为,这些事本官会畏惧?
粮草之事,是实是虚,且不论到底是否我的责任,便算是真有证据,又能如何?
朝中许多决策,又岂是臣等能一力定夺,老夫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。再者,即便如此,终究不足以在短短数日内改变整个战局。”
萧允弘语目光微凝,盯着苏明谕那张城府深沉的脸,心中一阵翻涌。
苏明谕所言虽充满推脱与敷衍,但有些话,却似一根刺般扎进他的思绪。纵是断粮、无援,父帅亦有过险中求胜的战绩,岂能如此不堪?战场之上的巨变,必有更深的隐情。
苏明谕今日的态度看似滴水不漏,但他的推辞与暗示萧允弘亦有察觉。他不过皇帝的走狗,却刻意引导他将视线转向其它方向。是欲盖弥彰,还是故意挑拨,抑或……其中确有蹊跷。
萧允弘眼神一寒,手握成拳,眼中多了一抹轻蔑之意,他缓缓站起身,片刻后道:“苏大人好一番推卸之辞,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。
只可惜,无论如何遮掩,这等为私利罔顾将士性命、边地安危的行径,满口仁义道德,却一腔私欲横流,令人作呕。”
萧允弘一落,未待苏明谕回应,已拂袖而去,留下书房内的檀香未散,书案后的苏明谕神色复杂。
内寂静片刻,苏明谕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已沁出一层薄汗。他轻轻一叹,低声自语:“萧允弘,你又能知道多少?”
接近黄昏时,萧允弘与苏婉辞别苏家,乘车返回镇国公府。一路上,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。
归宁之后,日子过得平淡且紧凑。陆氏虽免了晨昏定省的礼数,但新妇的职责一桩也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