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民都是严重营养不良的,母乳喂养小孩几乎不可能,所以只能先让孩子喝米糊糊。小婴儿喝的米糊糊要额外磨成细粉再熬煮,所以还要再等一会儿。
听见这话,她空洞麻木的眼睛里,终于是又留下了眼泪。她家汉子正是糊涂啊,这沧州城内的大人,是多好的一个人,不光给了她一碗米粥,就连孩子的吃食也考虑得这么周到。可他们呢?居然听信谗言,还骂这沧州城的大人是狗官。
“不用这么麻烦。我这米汤,她也能喝,没那么娇贵。”王柳说道。
“您不用推辞。楚大人一早就下了令,务必事无巨细,考虑周全。孩子只喝米汤营养跟不上,还是喝些米糊糊好。”
“楚大人?”王柳面露疑惑。
纪安朝着城门口一指:“那就是我们家楚大人。”
王柳顺着方向看过去,原来就是那位下令允许他们进城的大人!他居然就是沧州州牧,楚大人。他亲自带着人过来,安置他们这些在旁人看来命如草芥的流民!
又是一番千恩万谢,王柳抱着孩子回到了空地。捧着粥,先小心地给孩子喂了一口米汤,看着孩子满足的小脸,她才自己喝了一口粥。
一边喝着,一边流泪。她知道,能有安身之所,又有这一碗粥的恩情在,她不应该再有什么其他的奢求了。但楚大人这样善良,这样为他们这些流民考虑,她竟然又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——要是楚大人能不杀她家汉子,该有多好啊!她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楚大人的大恩!
流民之中,像王柳这样想的,并不在少数。
他们家里的顶梁柱,都是受了蒙骗,才想要冲进沧州城的。在他们朴素的思想里,根本也就不想过什么“把金子仍在水里听响”的日子。他们只是宁愿舍了自己的性命,也想要家里人找个能安身的地方。
城门外的气味其实并不好闻。原本就是盛暑天, 这城门外又聚集了大量的流民,更不要说刚刚秦纵在城门口杀了几十人,血腥气久久不散。现如今, 又混杂了米汤的香气,简直像是多重加成出来的生化武器。
楚霁有些难受地揉了揉鼻子。他其实大可以就回城去,但是这些流民刚刚才经历了流血事件, 个个都像是惊弓之鸟,自己在这里终究能让他们安心些。
当然,他也并不全然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父,他也有自己的私心。沧州人口不过十万, 但这城门口的流民就有近万之数,楚霁当然看重他们。
楚霁这里刚放下手,旁边的秦纵就顺势将头埋在楚霁的肩窝, 好像是要撒娇。楚霁倒是没有躲开, 他被秦纵埋肩窝撒娇的时候还少吗?早就习惯了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楚霁还没忘记秦纵今晚闹的小脾气,现在又见他这样,当然要问一句。
“你身上好闻。”秦纵瓮声瓮气地说。这个味道,从第一次飘进他的梦里开始,就无数次地让他魂牵梦萦。
楚霁是知道自己身上有些药味的, 他常年吃药, 自然也就沾染上了。但说好闻的,秦纵还是头一个。当然, 旁人也决没有秦纵这样大胆,敢将脑袋埋在他的颈侧。
这城门外的气味闻着的确是有些难受, 他既然觉得自己身上好闻, 那便由得他去吧。
此刻的楚霁显然已经忘记,秦家少帅秦纵, 是从十万将士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,怎么会在意这点小小的气味?真正不胜其苦的人,是他这位体弱多病的楚家三少爷。
伸手给小崽子顺顺毛,楚霁倒觉得秦纵身上好闻得紧。因为秦纵喜欢他院子里的槐花,楚霁特意炼了槐树叶的精油,兑在秦纵使用的香皂里。是以,秦纵的衣物和发丝上满是槐叶的清香,带一点点苦,但更多的清冽。
这样抱着,秦纵有没有好受些楚霁不知道,但他确实是觉得鼻尖解放了不少,连脑仁都没那么疼了。
一直到蒯民蒯信带着城中的大夫和药材过来,楚霁这才拍拍秦纵,让他起来。
蒯信是个神经粗的,他瞧着自家大人居然和秦小将军抱在一起,当即就不过脑子地想要问一句。可话还没有说出口,就被蒯民一个眼神威胁着闭了嘴。
他自顾自地暗中吐槽着二哥的霸道,却不知道自家二哥心里有多愁。
蒯民看秦小将军这样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不愧是十五岁就威名震天下的秦家少帅,在感情这件事上,也手段高明,善用兵法。
他想起自家那个一面对感情就瞻前顾后、畏畏缩缩的大哥,就远不如秦小将军大胆主动。可是,蒯民又转念一想,说到底,秦小将军如今这样,也都是主公自己宠出来的。往年在盛京的时候,被主公直接废掉的世家轻佻公子还少吗?
所以说,自家大哥,只怕是输得彻彻底底。
见医师和药材都就位了,楚霁便将医师分为两部分。一小部分人指挥着城外自发来帮忙的居民熬药,只熬一些寻常的防止疫病的药物,让所有人都喝上一碗。
剩余的大部分医师到人群中去,给那些身患重疾的病人医治。这些人既然都到了他沧州城外,他就绝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