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皇后想了想,微微发抖后怕道:“皇上明知道靖北王不育,还要把公主嫁过去给他,若是当初去的是亦雪……”
骆世明道:“此即为帝皇心术,当初始皇帝被其母掌控,隐忍不发,太后与人私通生下孩子甚至养在后宫,始皇帝一言不发,待到掌握大权扳倒权臣后,直接将太后的私生子一律囊杀,这才是帝皇所为。那靖北王分明是个枭雄,岂会长久忍之,一旦靖北正式与我朝开战,公主和那来历不明的孩子,一定会直接被拿来祭旗。”
骆皇后冷笑了声:“这也是她自作聪明胆大妄为,若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……”她到底没说下去,显然也想到了,哪怕是老老实实本分做王妃,对方也未必就放过了嫁过去的公主。毕竟,这绝嗣的毒只怕真就是皇帝命人下的,靖北王中了计,岂不恨毒了朝廷。明知如此,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过去,亏她还以为皇帝待弋阳公主有一些疼爱,如今看来,也不过是稳固朝廷的工具,送给靖北王消气折磨的祭品。
一切都是为了那所谓的皇图霸业,想到此不由觉得有些心灰。
骆世明低声道:“我们正可以利用这点,将这事透露给太子知道。”
骆皇后之前一直在震惊和惆怅伤怀中,这下才忽然转弯回味过来:“你的意思是,引诱太子犯错?”
骆世明道:“不错,太子知道弋阳公主面临此等凶险,岂有不恐惧愤怒的?要知道,只是远嫁,太子就长跪不起,若是知道此事……只要为此去质问皇上,父子君臣之间嫌隙一生,便再无回圜之地了。皇帝能够容忍儿子念旧情为了姐姐怨上自己,却不会容忍儿子揭穿了阴谋仇恨自己。怨与恨,是两回事。”
骆皇后几乎拍案叫绝,眉目飞扬起来:“不错!他们姐弟情深,正该如此!此计甚妙!”
夕阳
元钧在函宫里确实实在静静的看书,静下来后,太傅们虽则隔日还来授课,但基本也不敢再多言,毕竟实在严密的监视看守下。然而静下来后,元钧有了更多的功夫在研习书史上。他拿出了从未有过的静心钻研的态度,仔细研读,涉猎广泛,撰写笔记,太傅们震惊于他学业上的精进,又惋惜他被幽囚,惜其才不得伸。
元钧每周的策论功课,都写好后经人检查过,才会封好交给负责讲授功课的太傅,而太傅批过的功课,又会呈皇上御览,皇上有时候看,有时候亲自朱批后,再命人封好送回函宫。而皇上批后的匣子,就无人敢再验看,封后直接送到太子跟前。
今日这封着策论的匣子里,却被人夹带了一封信。
元钧不动声色,只拿了自己的策论出来,看了批文,又只说要重新写,不让人打扰,命服侍的人都下去了,才慢慢打开那张薄薄的宣纸。
宣纸很薄,字也并不多,元钧却反覆看了几次后,青白着脸,将那张纸放入了袖中,霍然起了身走了出来,命严信:“去叫沈安林进来。”
严信不知底里,看元钧脸色不好,连忙亲自跑了出去,元钧看了眼天边蜜酒一般浓稠又通透的夕阳,夕阳下他亲手栽种的菜圃里生机勃勃。春雨滋润后,春阳照耀,菜都疯长了起来。仅靠函宫里的宫人,是吃不下这么多菜的,以至于几日不割,那些韭菜就已绿油油长成柔韧的绿带,在春日的惠风中摇曳翻滚犹如浓绿的毯子。
瓜藤生机勃勃攀爬到了菜圃旁的竹架上,那竹架还是他亲自削的后山的竹子,亲自捆扎的架子。远处湖水上游着新放下去的鸭苗和鹅苗,嘎嘎的声音犹如刚刚萌芽的葵苗一般娇嫩,旁边几颗参天古木倒影在水中,碧影荡漾。
和风吹来,元钧那愤怒到头晕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过来——再急,也绝不能乱,他正在被严密的监控着,一不小心,就踩上陷阱,连累长姐万劫不复。
他转回了房内,沈安林急匆匆进来的时候,元钧正在端起茶杯喝茶,那张藏在广袖中的薄纸被捏成了团,顺着茶水吞入了腹中。
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渗满了毒汁,他都已背了下来,然后犹如饮鸩一般饮了下去。
沈安林上前行礼道:“殿下招我,有何事交代?”
元钧看了眼严信,严信连忙退下。元钧看着沈安林许久,才慢慢道:“听说姐姐有孕了,我想要为她祈福,你回去后替我去观音庙上香,为姐姐祈福,另外舍些粥棚,做些善事,就当为姐姐和未出生的外甥祈福。”
沈安林面上带了些喜悦,应道:“是,我回去就办。”
元钧又吩咐道:“仍要仔细,管束族人,不着急出仕。”
沈安林应道:“放心,父亲和族人基本都是闭门读书,不饮宴,不交游。”
元钧闭了闭眼:“下去吧。”
沈安林看元钧面色不好,有些不解,但仍然听话鞠躬行礼后退出了宫门,然而人还没离开宫中,便已被一队禁军扣下了。
元钧并不知道沈安林被扣押,他脸色青白,眸光冰冷,一个人呆在暗下来的书房内,看着天边浓稠的夕阳沉了下去,这日他如寻常一般上床,却迟迟不能入睡,分明焦虑到心焦如焚,他看着